因為戰貧，他們缺席了孩子成長“黃金時光”
編者按 扶貧干部的付出是多方面的。他們不單灑下了汗水、奉獻了智慧、透支了身體，更有鮮為人知的深藏于心底的隱痛，其中缺席子女的成長便是他們不愿觸碰的“軟肋”，尤其不能全程陪伴高考、中考的孩子，成為他們一生的愧疚。
然而，他們又是無悔的。他們對不起家人，卻對得起村民；他們委屈了自家孩子，卻成就了農家子弟。今天，本報刊登湖南、云南兩位扶貧干部與高考子女之間的故事，目的在于展示扶貧干部群體高尚的情懷，并向千千萬萬奮斗在戰貧一線的扶貧干部致敬！
向彩旺（左）在平江縣家中將做好的宵夜端給女兒。 陳澤國攝
在湖南岳陽平江縣大洲鄉上洲村，向彩旺騎著摩托車前往貧困戶家中走訪。 陳澤國攝
走下高考考場，18歲的向欣儀奔向父親向彩旺。 向彩旺是一名扶貧干部。面對女兒的擁抱，他有些不好意思。對女兒，向彩旺心存愧疚。
三年前就辜負過女兒一次
2017年3月，湖南省平江縣農業農村局工作人員向彩旺接到通知，組織上派他到大洲鄉上洲村駐村扶貧。
向彩旺有些猶豫，女兒還有3個月就要中考，正是備考沖刺階段。從女兒出生以來，父女倆分別的時長從未超過半個月，現在又是升學的關鍵時刻。
沿著馬路一邊走一邊抽煙，抽了兩個晚上之后，向彩旺下定了決心，跟組織沒有提任何要求，甚至沒有告訴領導“女兒即將中考”，就一頭扎進了村里。
扶貧工作特別忙，挨家挨戶走訪，幫助村民尋找致富產業……上洲村方圓近20個平方千米，相當于一個小鄉的面積，全村有834戶3495人，其中建檔立卡貧困戶280戶956人，山多地少，山上土層薄，靠山吃山也難以做到。盡管從村里開車回家只要一個小時，但向彩旺總是半個月才回一次家。
向彩旺住的老小區又靜又黑，妻子也常上晚班，女兒下晚自習一個人回家，心里害怕。給向彩旺打電話，總是沒聊幾句，“村里又有人找過來了”。
就這樣，女兒中考成績與平江縣最好的高中只差1.75分。她生平第一次跟向彩旺大吵一架，“如果你在家多陪陪我，多管管我，多考兩分，我是沒問題的！”
向彩旺心里很自責，但村里的一攤子事，讓他沒辦法過多顧及女兒的情緒，“到平江二中也好嘛，進去了就是個尖子生！”
由于父母工作都忙，沒人管她，高一上學期，女兒成績就像坐“過山車”一樣直往下掉：入學時年級排60多名，期中考試掉到500多名，期末考試掉到了900多名。
帶著一身疲憊，向彩旺趕回家，第一次對女兒發脾氣，甚至拿起晾衣竿揍了女兒兩下。“她不吭聲，拉著個臉，也不哭。”向彩旺看著女兒，意識到是自己錯了。走出女兒的房間后，女兒開始大聲哭泣。那一刻，向彩旺的心痛得揪成了一團。
領著女兒看自己的村子
2018年，為了平江縣脫貧摘帽，扶貧干部們全力拼搏。
向彩旺和同事們在村里經歷著“難以想象的忙碌”。要往縣城搬遷安置45戶，要在村內搬遷安置67戶，要為27戶五保戶建房，還要種植50畝獼猴桃。
夜深人靜時，女兒的事浮上心頭，讓向彩旺難以釋懷。女兒跟他也漸漸有了隔閡，回家總是躲著他。
怎么化解這種隔閡呢？向彩旺帶女兒到村里，沿著一條條山溝，走進自己的“扶貧考場”，讓女兒看自己的“考試成績”：貧困戶的舊房和新房，貧瘠的農田和掛果的獼猴桃園，陡峭的山路和平坦的村道……
在對口幫扶的貧困戶張勸根家，張勸根的女兒正上小學四年級，瘦瘦小小。進門后，向彩旺看到桌上擺了兩個菜，一碗炒蝦米、一碗青菜。他跟老張太熟了，于是打趣開來，“今天咋的，偷偷在家吃大餐啊！”老張連忙拉凳子招呼客人坐，“是我女兒過生日，加了個菜！”
女兒全程一句話沒有說。走出張家，女兒靠過來，拉著向彩旺的胳膊問道：“爸，他們過生日，這么寒酸啊。”“是啊，貧困戶嘛，所以爸爸要幫他們。”“爸爸，你真了不起！”
從村里回來以后，女兒恢復了跟向彩旺的親密。向彩旺回家，女兒做完作業，端著水果盤，靠在他身上，把切好的水果不斷地往爸爸嘴里塞。久而久之，以前最受不了榴蓮氣味的向彩旺成了“榴蓮粉”。女兒的成績也明顯反彈，從年級900多名到300多名，再回到前100名。
這是向彩旺知道的。他不知道的是，政治課上，老師講到了精準扶貧。女兒很驕傲地跟大家“宣布”：“我爸就在村里，做精準扶貧！”
2019年年初，向彩旺在“扶貧考場”上迎來了高光時刻：上洲村宣布脫貧出列！
今年，由于遭遇新冠肺炎疫情，村民外出就業一度受阻，向彩旺努力協調解決，村里暫未脫貧的7戶22人將在年底全部脫貧。女兒替他高興，多次央求向彩旺帶她再去張家看看，“爸爸，我給那個小妹妹買點東西！”
女兒立志像爸爸那樣助人
作為扶貧干部，向彩旺是合格的。但作為一個父親，向彩旺又是不及格的。女兒高中3年，向彩旺作為一個父親的角色整整缺席了3年。女兒上晚自習，妻子不加班時都是由她去接，妻子不會開車，遇上大雨，母女倆經常淋成落湯雞回家。女兒有次被淋濕后，生病發燒，打了兩天針，向彩旺非常心疼。
高考前兩天，向彩旺3年來第一次請了兩天年假，給女兒陪考。考試結束，女兒告訴向彩旺，第二場發揮得不是很好。
這兩天，父女倆正在商量怎么填報志愿，女兒說，“我的夢想是上師范學校，當一名老師，像爸爸一樣，去幫助很多人。”那一刻，向彩旺意識到女兒長大了。他鄭重地對女兒說:“你還年輕，未來機會多多，我們一起加油！”
